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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人物]当代扬州人物谱之蒋鬼影
2014-03-21 12:01:24 来源: 作者: 【
导读:他在客厅通向阳台的大玻璃门那儿,侧坐,右脸对我;穿黑坎肩,坎肩下头是土黄色夹克;双手抱膝,不动;跟我的距离五米以上。逆光人像。我笑,说蒋老师,你看着像电影里的人。

    他在客厅通向阳台的大玻璃门那儿,侧坐,右脸对我;穿黑坎肩,坎肩下头是土黄色夹克;双手抱膝,不动;跟我的距离五米以上。逆光人像。我笑,说蒋老师,你看着像电影里的人。
    他无动于衷,瞥我一眼,坐他的。那个坐,是沉浸在心思里的坐。他的思想跟我不同步。他有时候会这样“沉浸”走了,要大声喊,把他拉回来。我抱怨,说你真让我累,你的思想飞哪儿去了?他大概给我说得烦了,告诉我说,是左耳听力不行,小时候到个什么车间里给震聋了。
    现在我用表情把他从那个沉浸里喊回来,让他注目我。然后接着刚才的茬儿笑。我说:“你就好像那种旧时代的那种——管家。”
    他继续无动于衷一秒半,忽然间笑出来,说嗳,对的,忠心耿耿的管家。
    原来他都听见了。
    我说:“好像主人要走了,你有点留恋又有点无奈。反正生活怎么变,你都在这儿。你是以不变应万变的。”然后我说你,能不能坐舒服点?
    焗油机正在他头顶,抵着头。我说:“你把椅子往前拉一点不行啊?”
    他拉了椅子。对我关于留恋无奈以不变应万变的那番话没做反应。
    他是我的看守政府。我回京,花鸟都交给他。快递来了也是他拿。这当然不是他的本职工作。他的本职工作是《扬州晚报》特约摄影记者。他的真正的本职工作是蒋太太的先生蒋抒的爹。他曾经的本职工作是扬州中医院的技工。
    今天我要回京。他来了。等着把我“扫地出门”。9:30,一切弄妥帖了,我在茶炉前坐下,脚搁暖脚炉上,烧水沏茶。他挺直身子坐远处沙发上,那个姿势,比站着还累一点。他说:“都9:30了,那个谁啊他马上要到了。”我说:“你真是杞人忧天。我说才九点半啊,还可以喝口茶呢。你却说都九点半了啊,马上要走了。”他笑,过来,在我对面坐下,说保温瓶拿大的好还是小的好。我嫌他啰嗦,抢白他。他温和地说:“你要把人家的话听完了才说话。”我笑,说:“真是真是,我这个人啊真讨厌,我实在是太讨厌我自己了,我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!”薛姐在一边笑出来,说:“自己知道错了,真是好人呢。”他说:“嘁!她缩(说)了也不会改的!”
    一起大笑。我说:“蒋老师,你穿的是登山鞋啊?你今天穿得真帅。”他说:“哪天穿得不帅?”
    蒋剑峰,昵称蒋鬼影,此名是他的创意,我的灵感。是今年夏天一个酷热的黄昏我独自去保障湖兜风回来,“骑马”到东关古渡那儿偶得的。那一天我心里是有点寂寥。今年扬州的夏天是60年不遇的酷暑。天热不怕,太阳落了,“骑马”走长春路到保障湖边,沿平山堂东路到瘦西湖路,上邗沟路,转泰州路、文昌中路、解放南路回家。每天这样走一趟,路上有唐城、观音山、宋夹城,远望栖灵塔在烟霞中,是很可以发思古之幽情的。那天我很有点“消沉”,到东关古渡的时候,疲乏至极,快睡着了。忽然一匹“电马”从我左后方贴过来,是他,笑喊:“欣力!欣力!”我抖地醒了,喜出望外,叫:“我正想着你呢,今天约你一起去才好呢!”他大叫:“嗨,我是你的影子!我是鬼影!”
    哈哈哈,蒋鬼影,就是这么来的!
    他是小龙大人介绍认识的。我才到扬州不久,原先说好合作的摄影师突然不辞而别,我跟小龙说起来。他说你就自己泼(拍)。我那会儿对相机全不摸门,对他的建议,一连迭声的“不行不行不行”。小龙送我两本书,说从这个上面找,只要你喜欢的,我就能把片子找来。我说我需要的是摄影师,我要他能跟我一起工作。小龙说那个不现实,人家怎么能跟着你到巷子里面钻来钻去的呢你梭四不四(说是不是)?
    那两本书是《绿杨城郭是扬州》和《大地上的卷轴画》。我挑了些照片,他介绍了两个人。其中一个是蒋剑峰。那天我们是到小龙的办公室见面的。我前头走着这个背“长焦”的人,一望而知的摄影记者。进主楼,来客登记,果然找同一个人。我看他。他不看我。我跟着他。他不理会。终于认识了。我说了对记者背影的观察。他含笑而已,不响。
    小龙坐下,倒茶,说今天的人文环境道德环境,说像郑老师这样的人太少见了,我们要帮她,宣传我们扬州的美。然后他对两位摄影师说:“我今天请你们来,也许会死(使)你们从今往后的僧(生)活发僧(生)变化,仄(这)个我就不晓得了,就四(是)你们自己的四了。”我惊讶于他的话。这话怎么说?他不解释,不睬我。  


    然后我跟他们互加QQ好友。蒋剑峰的QQ昵称是扬州老人。我说我反对您这个名字,怎么是老人呢?你不老呀!把这个改了吧!小龙洪钟般的嗓音大叫,说:“你看你看,变化已经开死(始)啦!”然后他发出那著名的三个音节的“啊——”。
    在楼下要跟他们分手了,两条路,一朝南一朝北。蒋老师问我住哪儿。听我说了。他说我住你对面,你跟我走。
    我向往坐摩托车二等座兜风很多年了。其中多有波折,到底没坐过。跟他走,一下就坐上了。顺理成章又理所当然。他风驰电掣把我载回他家对面的我家。
    从此,他的人生有了个“包袱”。是我。一个外乡人,哪儿都想去又哪儿都不认识,手无缚鸡之力而心比天高。我对他有什么承诺吗?小龙对他有什么承诺吗?无钱无粮,只有一句话,用了您的作品一定付稿费。至于多少,我没说,因为我还没跟出版社谈。
    他推辞地笑。说作品被盗用的多了,不给钱也罢了,本来我们也是玩的,不署名也可以,连告诉也不告诉一僧(声),就可气了。有一天在路边工地的防护墙上他看见了自己的作品。瘦西湖的白桃花!他说:“这个肯定是我的!我拍完以后,这棵树就给移走啦!”我为他抱不平,他很受用地听着,就是酷热的天里吞个冰淇淋的那种表情。他把摩托车慢慢开,慢慢离开他的白桃花,回头,含笑,说:“虽然他们盗用了我的片子,我还四(是)很开心的。看见自己的片子放得那么大,真的很开心。”
    我说你脾气真好。真的,他脾气真好,我脾气真坏。我脾气坏,是因为他脾气太好。
    他诚恳地帮我,不厌其烦地带我去扬州境内的任何地方。我们甚至骑摩托去了瓜洲古渡,我***都坐麻了。高旻寺、XX庵、文峰寺、旌忠寺、仙鹤寺、铁佛寺、大明寺、莲性寺、西方寺,国庆路天主堂、广陵路天主堂,平山堂、蜀岗西峰,小运河、保障湖、瘦西湖、茱萸湾,彩衣街皮市街东关街宛虹巷,还有平山堂东路动物之窗入口边的荷塘,盛夏保障湖的南岸,是我们流连的地方。到处都有他的朋友。到处他都能交上朋友。在广陵路教堂,他递烟给冷傲的看门人,说她,北京的作家,来写扬州的,进去看看行啊?我这会儿早受不了人家的傲慢躲一边去了,想:不进去就算了。他笑嘻嘻地过来,哄小孩似的说:“进去!进去看下吧。”
    他基本上不接受我请他吃饭的邀请,除了单位食堂。我们吃过的食堂有文物局食堂、房管局食堂、市政府东院食堂。送他烟酒茶,一律遭拒绝:眉头一皱,那个为难啊!他喜欢我送的三样东西,一个金色雕花老虎牌打火机,一个黑色皮烟盒,一包我从我仁兄那儿劫来的什么加了檀香木丝的香烟。
    他是我的向导、摄影师、骑手和保镖。他是唯一的。是独一无二的。是舍他无谁的。他,使我此生的天堂体验成为可能,使我对扬州爱得沉醉;扬州没有第二个人愿意那样陪伴我--在黄昏的保障湖里,向着烟霞中的栖灵塔进发!扬州没有第二个人愿意负这个责任。
    让我来引一段游水日记,告诉你什么叫天堂体验。
    今天的天是蔚蓝的。蔚蓝。睡水上看天,才晓得什么叫蔚蓝。云彩是雪白的。睡水上看云,才晓得什么叫雪白。是被风吹过的雪,鳞鳞的,一片片缀起来的,好长地铺开去,好像《红楼梦》里那件孔雀裘。一只白鹭从云彩下飞过,她的身姿,那真叫婀娜矫健。西风温和极了,把水面吹皱而已。夕阳也不晃眼,因为西边的云彩厚。栖灵塔边上,粉金的云彩一脉,那一脉之上,有一朵大莲花,是太阳在云彩上画出来的。它用金笔在厚云彩上勾出轮廓来,花瓣透或不透,风姿绰约地含笑。我朝同伴喊:“看!莲花!”然后转身扑到水上,脸朝东。眼前蓦地灰蓝起来,因为眼睛习惯了粉金的云彩。背对着太阳看水,原来是另外模样。侧望,南边却是一片墨绿。这变化多端的水啊,好像妖女。云彩就变化了,一条条的,是妖女,不,是仙女的粉臂,慵懒地甩着。
    今天的水温也正好,不冷不热。我说在保障湖游水是天堂体验。其实所谓天堂,就是人的极美体验。极美体验,是很少的。美而难得,是谓天堂体验。所以天堂必定无趣。我到底没游到观音山下,因为走时匆忙没加餐,游到宋夹城,心里已经在盘算晚饭吃什么了。
    满湖碎钻,是波光。男孩子们扑水,把碎钻喷起老高。女人,对了,上次我女友问有女的在湖里游泳吗?我说我没注意啊。这回我注意了一哈子。有。一个胖老太太,浮力很好的。一个中年女子,全套专业装备的,蛙泳游得地道。后来我换衣裳,在那个透明玻璃窗没帘子的小木屋里。跟我一块儿换的,是另一个老太太,不太胖。她抱怨没帘子,又抱怨水里有水藻绿。我说自然水体有水藻绿,是正常的,因为河底有水藻呀。她又说:缺德的,就往这儿看呢。我笑说:蹲下来就好了。
    秋天来了,秋天的水比夏天的水好;秋天的天空更高阔,鹭鸟飞得更舒展,想来它们也怕热啊。"
    我没在游水的时候出事情是对鬼影最好的报答。
    他晓得所有拍摄的好去处。蜀岗西峰,密林后面的那块湿地,我们从春夏到秋冬地去,葱茏的,焕发的,苍茫的。十几天以前,在这个深冬的时候,我得了一组好片:落日烟树。
    他是我运用相机的师傅。我说:我想要那样那样的效果,怎么办?他告诉我。
    一起出去,他总是陪我。那是真正的陪。因为他不太得好片。他的好片总在他单独出去之后。比如《湖上飞雪》,是柳絮落在夕阳的湖面;比如我喜欢他拍的一幅蜡梅,是何园二楼书房外的那一棵。仿佛黎明时候的窗户,蓝调的底,小黄花一朵朵,,是冰雪里昂扬的精神!还喜欢那幅黄昏的五亭桥,桥跟塔跟树都是黑的剪影了,湖面宽阔,金波粼粼,是让人耽于怀想的那种情绪。这两幅作品,不弄技巧而重意境,朴素、优美、生动、深沉。我要把它们用在《冶春笔记》里,他有点惊讶,说你挑的倒是我不觉得怎么样的。我有时候批判他,说他:“陈腐的价值观,世俗的审美观!”他委屈地看我,不辩解,站起来要走。我笑,大喊:“坐下,不许走!”他立刻接受和解,坐下,宽恕地笑。他总是宽恕我。他不善言辞,嘴不从心,又专拣惹火的话说,引我批判。把他气走了,我就非常地悔恨,就发信息检讨,或者打电话约他出去拍片。他就又来了。我就怀着失而复得的喜悦,对出现在门口的这个小老头大喊蒋老师,说唉唉,我简直后悔死了!你没生我气吧?他绽开和善的笑说:“永远不会。”
    为什么永远不会呢?
    珠珠死了。我在微信发悼亡文,他跟贴:“爱存于伴,念必在离。”我说:“你终于暴露了你的深刻。”他回:“潜伏的后果是哑巴去世。”
    现在火车正经过白雪覆盖的北方的田野。马上到北京了。太阳和善地笑。好像蒋鬼影的脸。


 

Tags:人物谱 扬州 欣力 蒋剑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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